我是個孩子,16歲之前,京城裡的人都這麼說。我在書院裡,練劍,讀書。
我是個將軍,20歲之前,軍中的將士們都這麼說。我隨大將軍遠征高麗,在陣前,我殺敵無數,縱橫馳騁。
我是個浪子,20歲那年開始,大漠裡的人都這麼說我,他們不知道我為何而來,我也不會告訴他們。我在京城一睹大漠第一美女——安靜的魚的風采,隨後我就被迷倒瞭,從此放棄瞭京城裡的榮華富貴,放棄瞭傢裡給我訂下的親事,放棄瞭那不曾謀面的新娘。在京城一直追隨她來到瞭大漠。我沒有自信,我怕被拒絕,魚太漂亮瞭,我自慚形穢,可又對她想入非非,不能自拔。
暗戀導致孤僻,孤僻造成自戀,自戀產生嫉妒,嫉妒則帶來毀滅。
漠北大俠,禽獸山莊莊主衣冠禽獸,風流倜儻,一表人才,武功在漠北無有出其右者。他正式向魚人宮宮主安靜的魚求親,聽說瞭這個消息,我立刻沖動起來,我得不到的,誰也別想得到,我要殺瞭衣冠禽獸這個傢夥。
似乎上天總是給有心人以機會,在我準備刺殺衣冠禽獸的時候,我意外的發現原來他有個秘密情人——而這個情人不在意衣冠禽獸這廝娶安靜的魚為妻,她隻在乎衣冠禽獸,並且願意做他的情人。
得知這個消息,我立刻去瞭魚人宮,給安靜的魚留瞭一封匿名信,告訴瞭她這一切,然而——然而她放出話來,她也不在乎衣冠禽獸有沒有別的女人,她願意做她其中一個女人,那就足夠瞭。
女人都是傻子,隻喜歡為自己愛的人付出。而男人都是瘋子,會為自己的女人而瘋狂——哪怕那個女人自己永遠不能得到。
在衣冠禽獸迎娶安靜的魚的那天,我來到瞭魚人宮,我來和衣冠禽獸決鬥。
昏暗的天空下,大風吹起狂沙,鋪天蓋地,衣冠禽獸站在大風中,右手長劍在握,披風在身後飛揚,果然是玉樹臨風。
在他的對面,我穿著一身緊身衣,左手拿著一口殺豬刀。因為嫉妒,不想在容貌上直接輸給他,我蒙著我的面孔,隻露出兩隻眼睛。
假如你能幾招制敵,那麼有兩種可能,一是你武功比對手高太多瞭,二是對手太小瞧你瞭。
隻三招,衣冠禽獸就倒在瞭我的殺豬刀下,因為他太輕敵瞭,所有人都和他一樣輕敵,他們甚至還沒看清到底出瞭什麼事,就看見他的頭顱飛瞭起來。然而,我沒有理由為殺死情敵而高興,因為我看見安靜的魚抱著衣冠禽獸的屍身在痛苦的哭泣,天地為之變色,大風似乎從每個方向刮來,天昏地暗,我的生命從此失去瞭顏色。
還需要顏色麼?尤其是一個女人,你心愛的女人打算殺瞭你的時候。
禽獸山莊門前,一個絕世美女懸梁自盡;魚人宮裡,一個希世佳人含淚練劍。
我是一個刺客,在這以後,大漠裡的人都這麼叫我。我選擇離開,從此浪蕩漠北七年,人們都害怕我。殺瞭衣冠禽獸的我成為瞭大漠第一刺客,不是劍客,因為我不用劍。我在大漠裡孤獨的流浪,等待著上天賜予我的毀滅。
魚人宮裡放出話來,宮主安靜的魚宣佈比武招親。
大漠裡的人都躍躍欲試,然而沒有人真正出場,衣冠禽獸的下場沒有人敢經歷,畢竟衣冠禽獸的威名太響亮瞭,他無敵大漠7年,卻在三招內死在瞭一口殺豬刀下。大漠裡的人都在等著,等著我去,這次比武招親的贏傢,在他們心目裡已經定下來瞭,那就是我。
如此黯淡的活著不如開心的死一把,我知道安靜的魚這次招親就是為瞭殺瞭我,不然她絕對不會敢於提出比武招親。明明知道大漠男人都不是我的對手,卻還要比武,看來她真的是要置我與死地。
假如能在她面前死去,我也願意,於是我去瞭。
魚人宮前,擂臺上,依然是風卷狂沙,北風呼嘯,日月失色,一切都和那個喜慶的早晨一樣。不同的是,站在擂臺上穿著披風等待的是一個頭系白佈條的美女——安靜的魚。她訂下規矩,最終的勝者還要打敗她的玉女十三劍,這劍恰是為我而練的。
你喜歡的女人起碼能註意到你的存在,這也該是一種幸福。
我在大漠人的驚呼聲中走上擂臺,他們驚呼,是因為他們從來沒見過一個這樣的我——身著披風,右手執長劍,一身白衣——我死也要死的帥氣點。而大漠裡的人歷來以為我奇醜無比,卻不料我也是個文弱書生模樣,相貌平平而已,並不奇醜。
和自己喜歡的女人交手,最大的問題是容易分心,她上來就是一招“花中帶刺”直接刺向我左胸。
我慌忙招架開,雙方你來我往,兩口長劍在風中飛舞,如飛雪飄揚,如玉蘭花落。其實我很容易就能戰勝她,我從高麗學來的劍法精妙無比,我可以輕易的斬斷她的雙手,讓她不得不順從與我。
可是我不能,愛一個人就希望她完整,愛一個人就不可能傷她——雖然我已經傷瞭她的心,卻不會再傷她的身體。況且,在你心愛的女人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,也是一種幸福。
死亡就在你幸福的時候降臨,我詭異的高麗劍法在我感受到一絲幸福的時候戛然而止,她的劍直直的紮在我的胸口,頓時血流如註。
我慢慢倒下,身體軟的就象一段繩子。
死前我的身體又熱血沸騰瞭一次,她跪倒在我身邊哭泣。在死亡來臨的前夕,幸福也隨之來臨,夕陽總是最輝煌的,人生最輝煌的時候往往出現在你即將告別這個世界的時候。
其實沒有瞭我,她也沒有瞭活下去的支撐。我本不該死,我是她活下去的精神支柱。
現在,她橫劍自刎,這次不是為瞭死去的衣冠禽獸,而是為瞭我,她的身體伏在我身上。
為你死的女人就是你的女人,呵呵,笑笑,顫抖著身軀拉著她的手,一起投入死亡的懷抱。